如果沉默能打發一切,那我願當一輩子啞巴
「千璽酒店您好,敝姓房,很高興為您服務!」
「喂?千璽酒店嗎?你們經理喝醉了,麻煩派人來接他好嗎?」
這不知是第N+1次的燙手山芋,自從上任大夜班以後,到酒店接經理已經變成例行公事。
合作的旅行社或公司行號都知道,經理只要喝醉就變得非常好說話,總能花點錢就在酒酣耳熱之後簽訂各種不平等契約。
但即便經理這麼好擺佈,身為董事長的親兒,大家也都只能把怨氣放在心底,敢怒不敢言。
雖然遭遇各式各樣的剝削,可經理的業務的確算得上是海量,只不過薄利多銷在五星級飯店實屬非常罕見的銷售行為。
好在飯店只是董事長的子企業之一,被視為飯店界的肥鵝,千璽在眾旅行業者宰割之後仍能屹立不搖。
「司機大哥不好意思,麻煩你等我一下。我去接我們經理,馬上就回來!」
「跳表照算嘿!」
「當然、當然!」
「你們經理又倒了喔?」
「這麼不會喝怎麼談生意啦~」
「你包袱仔款款ㄟ,好換頭路了啦~,你們公司遲早被他弄倒。」
門口的圍事、保鑣與泊車看著我,你一句我一句地訕笑著。
「對對對,等你們也當經理了再來笑吧。」我沒好氣地瞪著他們。
能夠在完全沒有消費過的情況下,還被這一批批不同的酒店工作人員認得,足見經理與我來的次數有多頻繁。
「經理你在哪個包廂?」不知道撥了幾通後經理終於接電話。
「小、小綠啊~我…我沒有醉喔!」
「是是是,那到底是哪個包廂?我在大廳了。」
經理別過電話,好像詢問小姐後再度不省人事。
「喂?經理?」
吼!搞屁啊!這酒店這麼大間要我怎麼找?
突然,有人拍拍我的肩膀:「千璽的?」
救星來了!
頭一轉,我驚叫出聲來,差點摔在地上。一個掉了門牙,牙齦還淌淌流著鮮血的少爺站在我身後。
「喂!沒禮貌!還不是你們經理弄的。快跟我來啦!」
我怯懦懦的尾隨他,心想這下可慘了,這回連人家得牙都打飛了,不知道要賠多少?平時摔杯子、砸麥克風、掀桌,突然好像都變得微不足道。
「那個…你…還好嗎?」我實在忍不住想問他。
應該是血流太多了,他講話也跟著不清不楚,含含糊糊地回答:「能沒事嗎?痛是不痛,流這點血也死不了人,但我靠臉吃飯的,被他這樣一打我還要混嗎?」
「噗…」
我很沒良心的笑了出來,立刻換來他的凶狠斜視。
「靠!有沒有良心啊!」
「對不起、對不起。」我歛了歛臉,努力收起笑容。
哎喲~就真的很好笑嘛!的確是長的很帥沒錯,但缺了門牙,怎麼看都有點滑稽。
一打開包廂門,就看到經理攤在地板上的爛醉模樣,小姐們七手八腳地想攙扶他卻毫無辦法。
這也難怪,一個將近一百九的大男人,又滿身肌肉的壯成這副德行,沒十來個小姐恐怕還真扶不起他。
「小綠你可來了。叫你們經理不會喝就別喝成這樣!有夠難看的…」
「瑛子姊我不過就是個大夜櫃檯,他才不會甩我。再說,我早就講過不知道幾百次了…」
瑛子姊是這裡的大班之一,和經理本身就素有交情。也多虧她在這罩著經理,經理才不至於被吃乾抹淨,否則傾慕我們經理的小姐排一排,我看都可以繞台中市一圈了。
「是嗎?可是他常在這裡提起你耶!」一個小姐聽到我是小綠哇啦哇啦叫著。
「對啊~跟他說帶他去摩鐵過夜就好,他怎樣都不肯,說什麼小綠會來接他,真掃興。」
「啥~原來葉經理喜歡這種發育不良又不男不女的小女生喔!」
小姐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。
被誤認成女生並不是頭一遭。天生長的秀氣,皮膚白皙、身材纖瘦又一副陰柔嗓子的我的確也沒有什麼反駁餘地,不過現在我可是穿著很正式的整套西裝耶,有沒有搞錯啊這群瞎妹?
「看吧,小姐們都吃你醋了。」瑛子姊趁火打劫地笑著。
我無奈地聳聳肩,蹲到經理身旁拍拍他的臉。
「經理,鬧夠沒?你要在這睡還是回飯店睡?」
經理用他那迷濛醉眼看著我:「啊~~~小綠你來啦…嗯~~~來~親、親一個…」
突然,他縱身爬起,往我身上一撲,作勢要親我。
「哎呀噁心死了!」我撥開他:「你清醒點啦!不然我要打給董事長囉!」
「每次都拿老頭子壓我…」他撒嬌道。
「誰叫你不檢點!」
「翔,幫小綠把他們經理扶出去吧,他一個人太勉強了。」
那個掉門牙的帥哥正不情不願要來幫忙時,我已經把高我一個頭以上的經理揹了起來:「幫我開門就好。」
在場眾人無不瞠目結舌。
「靠!哪有女人力氣這麼大的!」掉牙哥嚷嚷著,血又噴了出來。
「靠!誰跟你說我女的了!」我凶巴巴回他,然後頭也不回地把經理扛出包廂。
「喲~女力士又來表演囉~」
一出大門,免不了又被那夥看熱鬧的人損一番,但這些一輩子都不可能結識的人,我連解釋都懶得解釋。
「來了、來了大哥,請幫我開個車門謝謝。」
「喔~~~小姐妳很有力耶!妳們經理這麼大欉,妳能把他揹出來。」
一個苦笑,這也是個不需要解釋的對象,唇舌省下。
回到飯店,經理毫不客氣地在大廳先吐了一地,這貌似也是例行公事。
「幹!這廢物每次回來就只知道吐!」
「阿凱先幫我按電梯,我等等再下來清嘿。」
阿凱是我大夜班櫃檯的同事,是個還在念大專夜間部的學生,但從高中就在這裡打工,算是我的前輩,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。罵歸罵,按完電梯後仍然先行一步清理嘔吐物。
沉默又冷峻的個性卻有張很違和的陽光帥臉,搭上一百八的精實體格,讓他成為飯店每位姊姊妹妹的心儀對象,也是少數在千璽能和經理能夠分庭抗禮的人。
噢~這裡的分庭抗禮指的是觸發女性員工花癡狀態的機率。
刷開經理位於頂樓房間的門,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丟在地上。對於只有一百七的我。這樣一路扛回來實在也有點吃不消,即便我是公司出了名的大力士
「經理你要不要先洗澡再睡?身上又臭又髒的,秀芳他們打掃很辛苦的。」
沖了醒酒茶遞給他,接著熟練地替他脫掉外套、鞋襪、領帶、皮帶等配件。
他似醉非醉的呢喃:「你幫我洗~」
「不要。」
設定完浴缸的熱水,加入浴鹽,確認完盥洗用具齊全後,我回頭警告他:「你記得衣服脫一脫再洗嘿!別老是穿著衣服就爬進浴缸,你的高級西服都不知道被你洗壞幾套了!」
「那你幫我脫嘛~」他依舊耍賴著。
「我還要上班,你少在那邊發神經。半小時後我上來檢查,沒弄好我一樣報告董事長。」
「嗚…小綠好無情…」
「掰~」
這種人再囉嗦下去準沒完沒了,回工作崗位要緊,免得阿凱又要碎碎唸。
下樓時阿凱已經把大廳清理乾淨。
「阿凱謝啦~每次都麻煩你。」
「幹!叫他下次在外面吐一吐再回來啦!」
我苦笑。
「以後我去接吧,他這麼大隻你扛也太累了。」
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兩個犯沖,何必自找苦吃?而且…你不是對酒店很感冒嗎…?」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。
「……」
阿凱來自單親家庭,他的媽媽曾是酒店小姐,而他是媽媽被客人強暴後生下的孩子,由於是輪姦所以也不知道生父是誰。但他的媽媽很堅強,仍非常努力地工作獨自拉拔他長大。
阿凱在偶然得知此事後,便對酒店非常感冒,甚至用痛恨來形容都不為過。對於喝花酒的男人他更是無法原諒與面對,這大概是他與經理不對盤的因素之一。
「我可以的啦~那邊我也算熟門熟路了,還有瑛子姊幫忙照應,沒問題的。」我敲敲他的胸膛掛保證
他嘟噥著:「我只是不想看他老在那邊借酒裝瘋吃你豆腐…」
「啊?」
「沒事!」
「呿~話不講清楚的!是不是男人啊!?」
「比你MAN就好啦~」他回嗆。
「有多MAN、有多MAN、我看你有多MAN!?」看我戳爛你笑穴。
他邊閃邊哇哇叫:「幹!沒品啦,專找弱點打的。」
打鬧喧騰的我們,劃破大廳深夜的寂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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