業汝所願，框汝所選

默契這檔事其實並不一定需要培養與練習

早上在阿桐伯一起吃早餐貌似成了某種默契與習慣，雖然他比我早下班但總是會抓準我吃早餐的時機出現

點完餐，選好座位坐下後我開門見山問了：｢你為什麼要去金錢豹當少爺啊？｣

對於在八大行業工作的人的思維我一直都有高度的疑惑與好奇

有些人是為了快速致富而出賣靈肉，有些人則是逼不得已下海，但也有些人是想縱慾於此

｢跟你講答案你應該也不會信，不如不講。｣

｢講這樣…｣

｢我去田野調查的。｣

｢咦！？｣

｢看吧，就說你不會信。｣

｢沒有不信，只是這答案太新奇有點嚇到。｣

還真是令人意外的答案

他雲淡風輕地說著：｢我論文題目跟這有關，所以就去那田野調查也順便打工賺外快。｣

｢那金錢豹知道你去田野調查？｣

｢知道啊，我有老實跟他們說我的目的，他們有條件地答應。｣

｢條件是？｣

｢至少要待滿兩年，能繼續做下去更好。｣

｢兩年…那要是你畢業了要當兵了怎麼辦？｣

｢我當完兵才唸研究所的，所以是還好。當作賺錢囉，待遇還不錯啊，要真的做了兩年應該可以存到一小筆創業基金了。｣

這答案還真是豁然

｢要是想存錢搞不好會繼續做一陣子。｣

｢該不會有簽約吧？｣

｢是沒有，道義上而已，大概他們也知道研究所很難真的兩年畢業吧。｣

｢這樣爆肝的工作還是別做太久的好，你應該能找到更好的。｣

｢也還好，睡中午好像跟睡晚上差不多。講我，你自己咧？｣他用筷子指指我

｢我很難找工作，能有這份工作我很感恩了，而且又是比較不需要跟人接觸的大夜班，待遇也很合理，我覺得很好啊。｣

｢為啥說自己難找工作？學歷不好？｣

｢台大算學歷不好嗎？｣我奸笑

｢……幹，又一個台大的。｣

｢但台大還真的害我不太好找工作。｣

｢吃屎啦，台大還不好找，其他學校不就都要去跳海了。｣他憤恨的說著

｢你是因為要考台大沒考上所以這麼不爽嗎……｣

｢誰稀罕，哼。｣這擺明就是酸葡萄心態啊

｢反正高學歷反而害我想找很普通很平凡的工作很麻煩，加上我又長得太秀氣，一副女生嗓音，連服務業都不太敢用我。｣

｢有這樣？我看服務業一堆娘砲在做啊。｣

｢喂~嘴巴放乾淨點。｣

｢哪些工作不給高學歷做啊？｣

｢作業員、CNC、保全……都不給做啊。｣

｢……你幹嘛盡找些社會地位很低的工作……｣他傻眼

｢因為最單純、薪水還算漂亮，而且能獨立作業、不需要待人接物，就等於不受外型限制啊。你這樣瞧不起人家也不對吧，社會上每顆螺絲都很重要好嗎？啥叫社會地位低啊？難道這世界都只要主任、經理、董事長就能運作啦？真是的。｣

趁機機會教育他

｢幹嘛這麼兇，只是陳述事實啊，又不代表我瞧不起他們。｣他嘟著嘴反駁

雖然他陳述的事實，但就是這麼多功利的人，那些勞力密集或是低收入職業才會被貶抑

｢算了，不說了，吃麵。｣不知道接啥只好裝死

｢喔……｣

他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瞧一面把麵往嘴裡送，由於不專心吃得滿嘴都是

｢你可以有水準點嗎…吃個麵也能吃成這樣。｣我抽了張面紙給他

｢我在看你有沒有生氣啊……｣這答案還真是老實到讓我有點不好意思

｢就算生氣也不干你的事好嗎？我又不是你的誰。｣

｢搞不好以後是啊…咦？等等，你這意思該不會是連朋友都不是吧！｣換他激動了

｢那我問你，你了解我什麼？我又懂你什麼？我們認識多久？｣

｢我以為只要彼此互相信賴，友善相處就是朋友說……｣我不懂他幹嘛這麼失落

｢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到講求信賴的階段吧。｣我被他的認真逗笑了

｢有啊，我就很相信你會好好幫我處理牙齒的事…｣

｢嚴格來說我也是被經理逼的，你覺得那該是大夜櫃台的工作嗎？｣

｢那你願意處理不就代表你很善良很值得交陪嗎？｣

｢這樣啊…｣

｢算了……｣

他拿出一張單據放在桌上，就逕自往外頭走去了

｢喂！這什麼？你麵都還沒吃完耶！｣

他搖搖手，跟老闆示意連我的早餐一起結算後，就消失在店門口了

｢搞什麼啊…｣

老實說我有點內疚，我並不打算傷害任何人，不論是有意無意的，但現在這情況看來，應該是因為對朋友認知程度的不同使他有些受傷

｢小綠，迎賓海報拿出去貼，我先核對報表。｣

沒應聲，他又叫了一次：｢小綠？｣

仍然沒有回應

｢房顗綠？｣

阿凱拍拍我：｢怎麼無精打采的？我叫你三聲了。｣

｢對、對不起，怎麼了？｣

｢沒事了，身體不舒服就先坐著吧。｣

大圖輸出機掛著晃呀晃的海報，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。我們不只個性上互補，工作上更是默契絕佳。這種事根本完全不需要開口，甚至連眼神意會都不用，我們就能無縫完成所有事

迎賓海報張羅完畢，阿凱仍低頭核對著報表問我：｢發生什麼事？｣

雖然我什麼都沒有說，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，但阿凱就是知道我在煩惱

｢阿凱我問你喔，假設今天你把一個人當兄弟，但那個人卻只認為你們是萍水相逢的朋友，你會難過嗎？｣

｢不會。｣斬釘截鐵

｢我就知道。｣

｢那你還問？｣

｢搞不好你會突然很感性很有人情味啊~｣

｢靠，你第一天認識我喔？｣

｢沒水準耶，出口成髒。｣我戳他

｢靠哪算髒話。｣

｢我說是就是囉~｣

他放心的笑了出來摸摸我的頭：｢這才是我認識的房顗綠。｣

｢被你講的我好像只有笑跟消遣人的權利。｣我推開他的手反駁

｢是那樣比較適合你。｣他再度伸出手來騷亂我的頭髮：｢還是一樣好摸。｣

｢喂！吃豆腐啊？｣

｢你說是就是囉~｣呿~學人精

｢你都說那個人只當萍水相逢了，那就算你難過死也沒用吧？｣

｢嗯……｣

突然他話鋒一轉：｢若是樓上那垃圾因為這樣在跟你裝可憐你大可不必理他。｣

｢哈~你真的很在意經理耶。｣

｢是不爽他。｣

｢那就是在意啊~｣調侃這種冷冷的人最好玩了

｢呿！｣

阿凱今天話意外的多，平常都不用超過一個逗點的，大概我的沉悶讓他奮起振作，我想私心的當作他為了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話變多

｢好啦，逗你的，謝啦~｣

｢這還差不多。｣

真正聊得來的人，不需要話多，幾個字，幾個眼神，一種默契，就能夠知道彼此的想法與心意，我，很珍惜

｢阿凱你也教教我怎麼跟小綠感情這麼好吧~~~｣

經理的聲音從遠方的Buffet傳來，阿凱立刻翻了個大白眼

｢奇怪怎麼大半夜的你都不用睡覺？｣

｢想你啊~｣

……到底為什麼有人可以這麼厚臉皮加噁心巴拉

｢你快上樓睡覺我就給你想。｣糟了，不加思索就講了可能讓他有梗玩的話

｢你自己說的喔~一言為定，晚安。｣

他丟下個飛吻，就飄飄然的搭電梯上樓了

｢靠！他有病啊…｣

｢你第一天認識他？｣

我們很有默契的一起白眼